“当然这是往大了说了，往小的说，你想想，我们现在为什么是通过这些剪报知道这些事情的？”
“因为它对健全人来说，其实只不过是一件逸闻罢了，一件左耳进右耳出的逸闻。就像你吃饭的时候听到的新闻，你是会停下来为受难者念经斋戒，还是继续吃你的饭，我想有的人可能连头都不回抬一下。”
“也就只有我们这种会把埋进坟坑里的东西都挖出来的人，才会把这些全部摆到台面上来，去解剖研究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毕竟，眼睛才是人类最信任的感官，抬起头只看得到天，低下头只看得到地，大部分人并不会关心天之上和地之下的事情——因为他们看不到，与他们无关，那便可以凭着“眼见为实”这条真理，认为“眼不见处即为虚”也是真理，只要看到的一切都还是原样，即使这一层正常的薄膜之后已经变态扭曲溃烂，人也可以踩在这层薄冰上、心安理得地继续生活下去。
或许无知，就是人们为了稳定而付出的代价。
李涉川笑了笑，李辰生无端觉得那眸色略浅的眼睛有点像那种冷血爬行生物，像一条会露出毒牙微笑的蛇，他望着他眼底闪过的冷光，常人都该心道这人定当是妖怪转世，李辰生却想这混小子眼睛怎么还挺好看的。
李辰生咬了咬牙，虽然心里还在念叨着色即是空，但显然并没有被李涉川那一套歪理所打动。
然而李涉川也只是笑了笑，没有接下去这个话题，只是抬手指了指远处一张报纸道：“能帮我把那张报纸拿来吗？谢谢。”
李辰生依言伸手捞起了那张报纸，与之前的小专栏不同，这回居然是第一版的头条，直接占满了整个版面，一张巨大的彩色照片占据了将近一半的排版，只见一群穿着各色工服的中年人整整齐齐的站在大马路上，直接将马路拦了个水泄不通，他们共同举着一条纯白色的横幅，上面签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上面几个巨大的红字直直戳着人眼——禽兽教师！丧心病狂！
而在他们身后，是阳光学校那金灿灿的四个大字，与它下方那一张张写满人生困苦的脸形成了鲜明对比。
“‘惊爆阳光学校教师涉嫌性/侵以及虐待多名残疾儿童，家长怒围学校示威游/行’，这事情我之前查到过……”
李辰生的目光无意间在那群家长的脸上扫了一下，却意外看见了一张稚嫩的脸庞，是个戴着眼镜的青涩小男生，初中生模样，她感觉十分的面熟，似乎是最近才看见过的……
李辰生惊道：“这个小孩儿……难道是陈迢吗？”
“没错，那个初中生就是陈迢，旁边那个工人是他爸爸。报道正文里面的受害者之一陈某，其实就是他的妹妹陈苗，就是轮椅上的那个小女孩。”
李涉川小心翼翼地将那张被折了四折的报纸平铺在地，小小的少女戴着口罩低着头，那双大眼睛旁的疮疤和淤青她却怎么也挡不住，报纸的折痕将她的面容扭成了一个小小的点，仿佛身后的人声讨的她而不是镜头对之后的阳光学校。
“卷宗，我刚调出来的。”李涉川抬手递给了李辰生一叠档案袋，正低头看照片的李辰生一手接过了那叠档案袋，却没料到手上一沉，所幸李涉川及时出手，这才没让他摔了个脸着地。
李辰生摸着地板坐下，然而他一坐下来的第一件事不是拆档案，而是伸手去摸李涉川的额头。
“你生病了吗？今天这么勤快，我记得这种活你都不爱干的啊。”李辰生把眉毛舞出了欠揍的弧度。
李涉川眼角抽了抽，皮笑肉不笑道：“就当我今天鬼上身了行吗？”
李辰生一看见这么多卷宗就觉得眼睛疼，于是选择先扭过头看看李涉川养养眼先：“为什么有这么多？这些案子不应该合并调查的吗？”
“陈苗的这起案子连带着以前那些故意伤害案一起移交到了市局，本来一开始确实是合并的，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之后，还留在专案组里的案子只剩陈苗这一个案子了。”
“为什么？”
“第一，因为它特别。这起案子显然打破了之前一派和平的局面，阳光学校的那套‘怀柔’并没能低调地摆平陈家人，甚至与之相反，他们被激怒了，所以才有了后面这场游/行活动。”
“陈家人的态度明明是属于正常人在遭遇这种事情的正常反应，可是同其他相似的案件放在一起时，他的态度却又十分异常——是阳光学校终于踢到铁板了？还是什么别的缘故？”
李辰生点了点头道：“有其一肯定就有其二吧，还有呢？”
“第二，这就是为什么我要拿卷宗给你的原因。”李涉川撸起袖子，把陈苗那份档案袋单独挑了出来，其余的他又挑挑拣拣，拍了拍那厚厚的一摞道，“这一叠，是洪桥区派出所刚送过来的卷宗，都是九年前从市局专案组再送回去的，原因是案件经过调查之后，确认没有疑点。”
“没有疑点的意思是……经过市局调查之后，确定是一帮精神病小孩儿动手把同学打成重伤？”
李辰生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但他清楚市局的体检报告是不会骗人的，市局长期都和医科大学直接合作，阳光学校还没够格有那个实力，直接从市局眼皮子底下直接动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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