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嘞，这小混蛋总算走了。”李辰生伸了个懒腰，手指了指地上坐着的和靠边站着的，“你们这俩大祖宗和小祖宗，都赶紧回你们的大庙里睡觉。”
张无澜瞥了一眼李辰生：“老祖宗，年轻人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啊……等等，你做什么？”
李辰生一手直接把张无澜给抄了起来，把她丢进了她自个儿的房间里：“小祖宗，等你啥时候能起兵造反了再说。”
李涉川的笑微微一僵：原来小祖宗叫的不是我。
他不甘示弱，在李辰生关上门之后向他伸出了双手，软声道：“哥。”
李辰生心里咯噔一下，鸡皮疙瘩刷刷的往下掉。他睨了李涉川一眼：“要点脸皮，你是八个月大还是没长腿？自己滚回去。”
李涉川心知跟李辰生这根铁打的弯棍没法儿玩那些个曲线球，于是干脆抛了脸皮自己黏了上来，一下没骨头似的挂在李辰生脖子上：“哥……”
李辰生被这一叫叫得腿都差点软了，只好硬梗着脖子，把这没长骨头似的废人拖到了对门里头。
就如同刚进张无澜家门的时候一样，李辰生又被李涉川这儿的装潢给震撼了一下——
这他妈的跟个废人疗养中心一样，四处都装着防摔倒的老年人用栏杆，桌角柜角上都是清一色的白色泡沫防撞角，从玄关往后地上铺的全都是地毯，李辰生一脚踩下去觉得像踩在棉花上似的，他抬头一看，一个客厅望过去全都是懒人装备。
李涉川跟个烂泥怪似的从李辰生脖子上滑了下来，扑通一声倒在了地毯上，两脚蹬掉了鞋子，两只眼皮跟灌了铅似的往下掉。
李辰生挑了挑眉：“您这是年纪轻轻就骨质疏松了啊。”
李涉川在地毯上翻了个身，懒懒道：“之前……又加了两天班……回来就条件反射……”
李辰生之前没注意到，现在他才发现李涉川眼下出现了淡淡的黑眼圈，和微微显露痕迹的眼袋。
李涉川这人虽然废出了境界，但工作这方面一直很认真，不管从前到现在就没见他喊过累。现在他这扑通一声就跟滩泥似的睡在地上，把那张会讨人欢心讨人嫌的嘴给闭上了，让李辰生觉着就像是一只刺猬啪的一声躺在地上，把柔软的肚皮给露了出来。
李辰生心里没来由的有了一种占有了什么的成就感，觉得这个人就只是这样一个躺在地上四仰八叉的人，会嫌麻烦，会感觉累，能让他一下就扛起来的，一个真实存在的人。
尽管由于身高差，李涉川的两条腿还拖在地上。
李辰生又扛又拖的，活像是拿着李涉川这根电线杆子在犁地，总算把这个犁头给拖到了他的床上。
李涉川的床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枕头和被子，李辰生刚把他扔到床上，李涉川整个人就陷了进去，李辰生忙把他从枕头堆里给扒出来，防止他成为第一个被自己的枕头堆闷死的人。
李辰生看着这小没良心的兀自呼呼大睡，正打算走，就被后面的一阵猛力拖拽着给拉倒在床上。
李涉川的味道像潮水一样把他淹没，李辰生没来由得心慌，几天前那些暧昧的片段时不时从他眼前闪过，此时此刻他清醒得和他身体的某一部分一样。
奈何李涉川这人睡相极差，李辰生一倒下来他的手脚就跟八爪鱼似的缠了上去，差点没把李辰生勒撅过去。
李辰生左拉右扯，所有的挣扎最终都以失败告终，最后他只得将目光投向那睡得皱巴巴的，连眼镜都歪一边的睡美人。
李辰生伸出手摘掉了李涉川的眼镜，仔仔细细的端详着李涉川的脸——
嗯，好看，不舍得打。
李辰生只能选择自己挨过这单方面的擦枪走火，窝火得很。
李涉川这人三年里脸皮跟风吹似的长了起来，还不知道从哪儿学来了一手撒娇讨宠卖乖的本事——不过鉴于第一支队里面似乎没有这第二号人物，李辰生基本上可以断定他是无师自通了。
虽然李涉川没有三年前那么折腾了，但是这态度的四百八十度转弯还是让李辰生一时有些难以接受：李辰生自觉得自己除了精明能干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之外也没啥好稀罕的，加之他从前受过李涉川成吨的冷嘲热讽，任谁一时都难以缓过劲来。
李辰生叹了口气，只好伸手把李涉川还戴在手上的白色手套摘去——李涉川自称出于职业和洁癖的原因，就算不是工作时间也要戴着手套，防止藏在指甲缝里的细菌或者烈性病毒感染到周围的人。
李辰生捏着李涉川指尖的一点，轻轻的把他的手套给摘了下来，李辰生能感觉到他身后的身体轻轻一颤，他轻轻的拍了拍李涉川的臂弯以作安抚，却看见了满目惊心。
伤疤，李涉川小臂上是大片大片的狰狞烧伤，看得李辰生心惊肉跳——这小崽子什么时候受的这种伤？！
李辰生的目光颤抖着下移，却看见李涉川那双白净的手上，尽是触目惊心，本应是白净的双手却没一处好的，像是洗手洗得用力过猛，生生将皮给搓下来了一样。
李辰生很早以前就知道李涉川有洁癖，这人即使跟他炮火纷飞的时候也得戴着手套，李辰生本以为这只是李涉川的特殊癖好，却没想到他的洁癖竟然严重到这种地步。
那他又为什么选择法医这份与血臭腐肉打交道的工作，又为什么能够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李辰生对他的动作，甚至还跟他……
李辰生向那双手探出了手指，在那些已经愈合了许久的伤疤上轻轻划过，就像是在寻找这些问题的答案一样。
他感觉到身后的身体的温度似乎正在逐渐的变高，有什么正跳动的愈发剧烈——
他知道李涉川这小崽子没睡，但他愿意给这个小崽子一个面子，反正他脸皮这么厚，不缺这一张。
李辰生眼皮也渐渐的沉了下去，手最终覆在了李涉川的小臂上，他轻轻的摩挲着那凹凸不平的痕迹，感觉到李涉川抱得愈发得紧，他倒也没再理会，只是自顾自的沉沉睡去。
夜风吹开了窗前掩着的窗帘，月光轻轻洒在了李涉川的脸上，他睁着眼，额头上尽是冷汗，身体却比怀中的人还要灼热，呼吸有些困难。
他这么多年以来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脑袋里还装着那个让他彻夜难眠的画面——在一片废墟火海之中，有一个人在烈焰之中挣扎着，嘶吼着，热浪与火焰扭曲了他的身影，滔天烈火将他吞没。
李涉川晃了晃头，尽力不去想那个画面，手上却将李辰生抱得更紧，直到让怀里的人发出了几声不适的哼声，他才略微有了一点真实的安心感。
“哥，睡吧。”李涉川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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