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法宫内，霜桥归来时，见到了已经等候多时的长辞。
“阎罗殿之主？为何在此？”霜桥疑惑。
长辞行了个礼，“今日贸然来访，没想到仙尊居然不在此处。”
“久等了。”霜桥有些抱歉，“不知阎罗殿之主今日来访所谓何事？”
霜桥一边说着，一边将长辞请到庭院里，让宫人端来了两杯茶水。
“今日来，是为了苏慎言的事情。”长辞说道。
这倒是让霜桥诧异不少，近几日他也在为苏慎言的事情发愁。
他着实想不起来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但是又确实觉得苏慎言有股莫名的熟悉感。
“你还记得白玦吗？”长辞问道，“我觉得他与白玦有些相像。”
霜桥当然记得。
当年，女娲伏羲将混元魔祖困于阵中，只待自己**他的心脏，终结他的生命。
但是白玦冲出来，抱着霜桥，与霜桥一同跳入三途河中。
白玦以为这样就能终结霜桥的生命。
但他未曾想过，三途河的冤魂对霜桥根本不起作用。
因而霜桥分毫未伤，而他就在三途河水中化作了枯骨一具。
到现在霜桥都记得白玦死时绝望的眼神。
以及那句撕心裂肺的“是我创造了你啊！”
就在他最后一颗眼珠融化在三途河水的前一刻，霜桥化作天霜剑直插混元魔祖心脏。
从此开始了长达万年的镇压。
“我记得。”霜桥说道，“但是白玦死在三途河里了，尸骨无存。”
他在霜桥的面前化作尸水，霜桥敢确定当时那种情况，白玦绝对尸骨无存。
末了，霜桥又补充了一句：“我确定，白玦必死无疑。”
“若是能再塑肉身呢？若是化作冤魂夺舍呢？”长辞言辞有些激动。
霜桥语气加重：“长辞！你冷静点。”
“若是他能活过来！若是他能活过来！”
霜桥第一次见长辞爆发出这样激动的情感。
在众鬼的眼里，他永远都是那个无情的，随意判断他人生死轮回的恶人。
“白玦，活不过来了。”霜桥感叹道。
其实当年长辞也算是在混元魔祖镇压一战中，出力不少的人。
原本天界那么多洲，那么多领地都任他选取，他却偏偏选择了黄泉路，选择了三途河畔，只是为了离那个人近一点。
固守在阎罗殿万年，再也没能见到过那个人的笑颜。
“我知道.......”长辞说，“我都知道.......”
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
初读之时觉得不过是女子玩笑话，芳草与绿罗裙哪能一样？
在外的游子又怎能时时刻刻想起绿罗裙。
现在看来，都是真的。
只要看到身材相仿便过去询问，只要看到眼神相像便多看两眼，只要看见背影如旧便驻足而立。
但都不是他。
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
他寻遍天下至白的布匹，却比不上白玦身上的那件衣裳。
“何必......”霜桥说道。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我没得选。”长辞说道，“是选幽冥府一统三界还是选女娲伏羲，霜桥你比我更清楚。”
是啊，幽冥府当年太过霸道。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见神杀神，遇魔杀魔。
靠着混元魔祖的手腕，引得三界人人自危，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被幽冥府取了首级。
而且幽冥府的统治只系在混元魔祖一人身上，混元魔祖死后，树倒猢狲散，幽冥府尽数散灭。
这本就不是对的。
所以长辞选择背叛白玦，投靠了女娲伏羲。
“我无意评判你的对错，”霜桥说道，“而是但凡选择，都要付出代价。”
就像他自己，选择了镇压混元魔祖，付出了万年孤寂的代价。
就像长辞，选择了伏羲女娲，付出了在三途河边永远等待一个不归人的代价。
在鬼录上随意评价人的生死对错，刑罚几何？
但是又有谁来评价他的对错呢？
霜桥说：“我知道，当年你也是无可奈何，我对苏慎言也有所怀疑，但是他应该不会是白玦。你若是一直怀疑如此，不过是置身梦中不知罢了。”
梦。
要是一切都是梦该多好。
要是当年坠入三途河的那个瞬间是梦该多好。
要是从一开始他们不是对立的阵营该多好。
可是，那些都是冰冷的现实。
留下来的，只有三途河无尽冰冷的河水。
不可救，不可得。
“我知道了。”长辞回答道，“长辞失态了，先行告辞。”
霜桥说到：“我送送你吧。”
“不必。”长辞拒绝，一人托着步子离开了黄泉法宫。
霜桥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有些寂寥。
当年那一战，到底谁对谁错，又有谁能评定？
站在他们的角度或许觉得幽冥府是不该存在的，混元魔祖是穷凶恶极之人，可是若是站在幽冥府的角度呢？站在白玦的角度呢？
他们才是偷盗者，抢夺一切的人。
霜桥的腰突然被一个人搂住。
“星溪？”霜桥问道。
星溪嗯了一声，“在想什么？”
霜桥回答：“没什么，只是想起来了过去的事情。”
“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吗？”星溪问。
霜桥点头，但是并没有说自己具体在想什么。
“别想了，我想让你多想想我。”星溪握住了霜桥的双手，难得的撒了次娇，或许是经历过转世之后，星溪要比以前更黏师尊了，“今天洛霖的事情都办完了吗？”
霜桥回答：“嗯。”
“想不想去人界看看，那**我脱离人界，结束历劫之后，还一直没去过人界。”星溪说道。
霜桥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光芒，“可以吗？”
“当然可以。”星溪回答，“只是世人都以为你我死去，估计要是去长安就只能裹得严严实实的了。”
“好啊。”霜桥回答，“我有些想见见箫莼。”
“嗯。带你去。”星溪靠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摇晃。
比起洛霖，箫莼或许更像普世意义上的家人。
爱过，不理解过，闹过，但是又回归于一体。
这是霜桥真正意义上的母亲，也是唯一施舍过他爱意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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