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天霜骑马奔赴在星光原野之上。
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下，宛如不属于这个季节的花瓣。
所有的一切都理清楚了。
他的心从未像这一刻一样清楚，明白。
洛天霜第一次清楚的知道自己应该去做什么，他要去见一个人。
他骑马来到了长安城门之下。
城门上，林星溪穿着一袭红衣在等他。
“开门！”林星溪癫狂的拽着侍卫的衣袖。
侍卫有些犹豫：“可是他是........”
“开门！”林星溪又强调了一遍。
“是。”侍卫不敢违抗林星溪的命令，“开门。”
林星溪看他下了命令，便想下去，但是如今的林星溪早已是病入膏肓，他的思考方式已经和正常人不一样了。
他不顾周围人的阻拦，爬上了城门。
洛天霜赶紧翻身下马。
“师傅........师傅！”林星溪的笑声在清冷的夜空中回荡。
漫天星光，都不及他的璀璨。
血色绯红，他一身的长袍被风吹碎，如同秋日落下的残红。
洛天霜伸出手。
他第一次仰望林星溪。
穿风过廊，寻柳折杨，平白掬起一溪星。
落雪留楼，忆花辞冰，无端飞过连霜天。
那一团鲜红，自星空坠落。
砸中了洛天霜。
洛天霜抱着他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林星溪咯咯的笑出声，洛天霜揉了揉他的鼻子，“你说你调不调皮？”
“师傅！”林星溪抱着他，拿脸在他身上蹭了好几下。
洛天霜有些疑惑：“怎么不睡觉，呆在这里？”
“因为师傅说了明天要来的，所以我就站在这里等师傅过来。”失去了理智的林星溪乖乖的解释着。
洛天霜觉得心头一阵苦涩，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林星溪也乖乖的蹭了蹭他的手掌。
洛天霜突然说道：“对不起........”
林星溪不解，“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让你吃下那颗糖........不然就算丞相想害你，也不会这么轻易地就让你吃下疯药。
对不起，如果没有我的话，你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是我.......”林星溪的眼神突然恢复了清明，伸手捂住他的嘴。
他早就知道。
早些年宫内来过一个四海云游，自称为江梦枫的道士，告诉了林星溪，他的疯病并不是天生的，而是被人下毒所致。
而且这么根深蒂固的毒，必定是不间断的吃过一年以上。
那时候林星溪就猜到了。
他的父皇当年将自己当作靶子，所以不允许自己有任何的闪失。
无论是饮食还是护卫，都是最好的，最安全的。
唯一一个他瞒着父皇吃了一年的东西，唯一一个没有经过他人试药吃下的东西，就是洛天霜喂给自己的糖。
但他并不需要洛天霜的道歉。
林星溪翻身压在洛天霜身上，眼泪滴落，落在了洛天霜的脸上，“你让我等了好久，好久。”
七年加上三年。
一共是十年啊。
他每日都站在朱墙外等待着洛天霜的归来。
洛天霜伸手抚摸着林星溪的脸，“你清醒了。”
“嗯，但是可能只有一会儿。”林星溪从他身上起来，抱着身子坐在原野上，“陪陪我吧。”
他一直都好孤独。
洛天霜想开口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他坐在林星溪的身边，陪他看雪花飞舞。
林星溪突然感叹道：“听来福说，我出生的那一天，好像也是这样，万籁俱静，雪花飞舞。”
“是啊。”
“那一日百花绽放，月光璀璨，白雪飞舞，冷风过境，一时间风花雪月四景齐全。”林星溪看着星空，随手接下一片雪花，“父皇以为，凭借我的天生异象，就能挽救这个岌岌可危的王朝。但是他没想到，我是来终结这个王朝的。”
雪花在他的手里溶解，只留下一片小小的水渍。
“不是的，若你没得这样的病，你就能.......”洛天霜想辩解。
林星溪却摇了摇头，“就是因为我得了这样的病，所以这是注定的。天要亡林氏，不是我一人可以阻挡的。”
“不是.......不是的。”洛天霜站了起来，向后退去，“都是我的错，是我害的你，如果没有我的话，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林星溪也站了起来，他试图伸手安抚着洛天霜，“不是你的错，师傅，你听我说，你现在是起义军的领袖，我相信你的能力，我想将王位交给你。”
洛天霜无力的垂下双手，看着他。
林星溪露出了一个苍白的微笑，“杀了我，然后带着新的王朝活下去。”
洛天霜怒吼道：“不可能！”
“我听父皇说过，你出生时手里握着玄铁。”林星溪说道，“上面刻着你的名字，所以，师傅，你就是上天派来终结我们林氏一族的人。”
天霜剑。
上古时期曾镇压魔祖的圣剑。
听到这句话，洛天霜不知为何，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幕幻像。
仿佛也是一个风雪交加的夜，他抛**后哭泣的女人，离开了。
“不是我！”洛天霜无法接受这样的选择，“我不会杀了你的。”
林星溪叹了口气，“师傅，如今的局面下，我是不可能活着的，就算不是你，我也会死在别人手里。至少死在你的手里，我还能开心些。”
洛天霜摇了摇头。
林星溪的心口突然疼起来，他捂着胸口，蹲在地上，苦苦哀求着洛天霜：“答应........我.......好吗？”
洛天霜没有回答。
林星溪没能等到他的回答，就晕倒在了地上。
长安的雪，越下越大。
洛天霜抱着林星溪，走在长安的朱雀大街上，平时繁华璀璨的朱雀大街，此时仿佛是鬼都一般，毫无生气。
黑夜里，星光伴着雪花飞舞。
西北的雪少有水分，落在地上，就落在地上，地面很快就积了一层薄薄的雪。
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堆积的雪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
雪落了洛天霜满身，也落了林星溪满身。
鬓角如雪，长发结作霜，诗中所说，白首不相离，是否就是如此。
就这样走着，走着，好像走过了一生那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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