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输了。
被按在水泥地上的感觉很糟糕。其实它应该是冰冷的，正如很多书里所写的那样。但是，若你的脸几乎每天都要和它亲密接触，哪怕它是一块冰，也会因熟悉而平添几分温暖。
“你们几个，今天没有晚饭。”
李赫宰看了一眼旁边的伙伴，他们又没有通过今天的训练。
听说最近年轻的女孩子们流行不吃晚饭减肥，那这好像还算赶了一回时髦？
“我们去练泰拳吧，至少能吃饱。”
阿成的建议不是没有道理。目前看来，他们都没什么高大威猛的基因，还因为营养不良而比同龄人矮小。
李赫宰有点犹豫，场子里练泰拳的小孩不多，都知道练这个很苦，会折寿的那种苦，但凡能走别的路子都不会练泰拳。但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打不赢、吃不饱、营养不良、打不赢。
恶性循环，永无出头之日。
“让我想想吧，现在也不是活不下去。”
他这样回答，走向练习室的沙包。踢在沙包上的腿因为无力而无法撼动它半分，旁边的师父嗤笑了一声，看傻子似的看着他。
小猴子似的，这行一点都不适合你，迟早被打死在场上。
这是他很早之前就说过的话。他看人眼光果然很毒，李赫宰真的一直精瘦精瘦，怎么都壮不起来。
别说壮了，连胖都胖不起来。
可能确实无路可走了。
“阿成，”他说，“去学泰拳吧，我们一起。”
第二天他们就去找了老大。老大是拳击手出身，打过MMA，体格壮得像牛魔王。右臂有漂亮的刺青，光是站在那儿都气势逼人。
“泰拳？”老大上下打量着他们，还挺满意，“行，泰拳组正缺人呢，来吧。”
老大退役后办了这个地下拳馆，经常举办擂台赛，观众可以在选手身上下注。法外之地没有什么规则，每次开赛的时候，鲜血与欢呼声齐飞，筹码与钞票映照在观众们兴奋得油光可鉴的脸上。
欢呼和钞票都是他们的，鲜血与伤痛都是选手的。
这样的人生，有什么意义呢？
李赫宰不知道，他只想活下去。
坚持也许没有意义，也许未来的人生也不会变得更好。他只是凭着生存本能，在这个肮脏的地方，活着。
仅仅是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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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老大说，他第一次见到李赫宰的时候，这孩子大约六七岁，身上裹着着一件血迹斑斑的西装外套，在他家老宅子的屋檐下睡得很熟。那是一件做工考究的名品，老大识货，觉得他一定来路不凡，把他捡回去带大了。他问过李赫宰的来历，以前是谁，在哪儿生活，可这孩子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老大说，可能是受了过度惊吓，所以失去了记忆。李赫宰倒是无所谓，觉得如果他的过去那么可怕，忘了也好。
傻小子。
他一直这样说，说完之后又总会笑着揉傻小子的头发。
总体来说，他对李赫宰不错。李赫宰视他如兄如父，但老大对他好像没什么特殊感情。和拳馆里其他孩子一样，他养好身体后就被送去训练，强度不比任何人低。
训练很苦，但习惯后也还好。他跑得快，反应也灵敏，唯一的缺点就是死活壮不起来。今年就要满十五岁了，还瘦得像只猴。
在体格方面估计是没有任何优势了，更尴尬的是，连和他同重量级的对手都不太好找。作为一个男人，这真的使他觉得很丢脸。
泰拳组的人不多，李赫宰第一天参加训练的时候约摸看了一眼，似乎还不到十个。
“蛙跳四百米，跳不完的没有晚饭啊！”
教练站在队列的旁边吹口哨，所有人跟着口哨的节奏一下一下地往前蹦。以前不是没做过体能训练，但这种强度还是第一次。蹦了三百米的时候，他开始跟不上口哨的节奏；蹦完四百米的时候，觉得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躺在跑道上，大口大口地喘气。肺部超负荷地吸进呼出过量的空气，感觉好像快死了。教练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应该是见多了，没有丝毫怜悯，冷冰冰地看着他。
“会不会死？没死就起来，这只是第一项训练。”
说完，穿着皮靴的脚还踢了他一下，沉闷的声音就像在踢一只死狗。
确实，他现在的样子和死狗也没多大区别。
李赫宰没有力气说话，但站起来了。挣扎着走到下一项训练的场地，他竟然眼前一黑，栽倒在地。心跳快得不像样子，血液循环好像出了问题，他的全身没有一个地方是舒服的，胸腔疼得快要炸裂。如果现在掉下来一把枪，也许他愿意一枪打死自己。
“赫宰，你还好吗？”
他的脑子里嗡嗡响，隐约看到有人跑过来蹲在他的身边，应该是阿成。无力挣扎，他只能向他求救。
“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会的，你别急，好好缓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李赫宰的眼前终于有了颜色。教练在旁边看着他，见他恢复意识，往他口中塞了一块巧克力。
“太弱了，你的体能要重点训练。不然还是别来泰拳组了。”
教练待他不差，他觉得还是应该好好练习，不然对不起教练和老大。
三个月后李赫宰就被派上场了。也许泰拳组真的更适合他，有一次称体重的时候，他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重了好几斤。上场前，老大也赞许地说，小崽子长壮了些，总算有个男子汉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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